母亲过世那一年 我刚刚从大学毕业 临终前 她留给我们兄弟姐妹 每个人一件生前穿过的衣服当做纪念 我分到的是一件蔚蓝色的旗袍 从小 母亲就因为关节炎瘫痪在病床上 所以我大概在幼稚园的时候 就会帮她像翻身啦 按摩 拿便盆 一直到我念了大学 我还是像个幼稚园的孩子 会为她讲述着 外面学校的世界 我知道 她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 没有机会 再见到她在上海的女儿 也就是我的同胞大姐 当然我也没有见过 海峡两岸乖隔四十年后 一九八九年的春天 我被台湾电视台派去大陆采访新闻 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大姐 其实 我这是在帮母亲的两只眼睛 去看看那个在一九四九年还是个两岁婴儿的大姐 行程匆匆 我根本来不及带什么一大件三小件的礼物 只交给大姐这一件蔚蓝色的旗袍 泪水淹没了我们 也淹没了海峡四十年来的恩怨 不过我总是不能接受 母亲竟然到临终前 还靠着大姐那张歪着头 俏皮幼稚又泛黄的旧照片 来相牵着彼此现在的形影 什么都在变 恐怕唯一没有改变的 唯一不会消失的 只剩下我和大姐手中的这一件 母亲的旗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