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可以离开,也许可以穿越,也许可以无所畏惧。 只要说出便能自由,只要坦白。我能坦白什么? 我沿着破碎的海岸奔跑,我无法停止奔跑。 那是明亮的、如同电击,而后开始晕眩。 时间是一道迟缓的雷声,它什么时候击中我。 童年结束在这里,最最宽阔的视野是尽头的风景。 滚烫的沙地,吸纳我的脚步再吐出,存在于骨骼深处的一种白色鞭打,而后一直到胸膛,到头顶。 即使我停下脚步,鞭打仍未窒息。 风中似乎有声音,海浪中似乎有声音,在它们本身的声音之外,我聆听,我感觉。 它们在重复着你的声音呢妈妈,她们在重复着你说的话,但是你说了什么妈妈? 在我还未能辨别出她们真正的意涵,还未能将它,如同寻常话语般复述时, 它先穿过了我,伤害了我,溶解了我的听觉,刺痛神经,使我全身颤抖。 而你,竟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说到离开了,说到不在了,说到死了。 死,要如何虔诚、如何静默、如何哭泣,才能表达悲伤? 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怎样交叉手指,怎样苍白的脸色,才能与死亡相映? 要如何哀悼才能足够,要哀悼多久,会有结束的时候吗? 风中,似乎有声音。海浪中,似乎有声音。 万物在自身的声音之外,隐藏着另外的声音。 喃喃自语,喃喃自语。诉说的本质无时无刻。 然而有一种话语,可以诉说死亡吗? 死亡本身有它的喃喃自语吗? 可以被倾听、可以被感觉,从而我可以稍稍的理解,掀开黑色帷幕的一角? 人们在太阳底下走动。 人们在太阳底下走动,带着背后的深刻寂寞。 而你竟然可以这样轻易地说出,妈妈。 如果你知道,如果我们知道,即使在多年之后,每个时刻都是那个时刻的延长, 而我们,竟可以这样轻易地心领如饴。 千万别在脸颊抚摸别人的手和肩膀。 在正确的时候分心,在必要的时刻欢笑,在丧礼上,在宴会里,在公车的身上。 无时无刻的,遵守生者的谦虚谨慎,卑微而客套的不去碰触,在这湖长长的生命里。 但我相信,只要碰触,一直碰触。 什么是天空,什么是海洋。我所踏着的土地,是横长永恒的吗?什么是永恒? 它是想象,还是比喻?如果永恒存在,时间还有意义吗?如果永恒存在,死亡还有意义吗? 我不相信。只要碰触,一直碰触,破裂就在那一边。 破裂,它随着我的碰触,张开黑暗温暖的嘴。 为什么是三月,为什么是五月?是那只鸟在鸣叫吗? 蓝,或者自己的蓝,那绿色有红色吗? 公园里的孩子,为何总是用尘土擦脸,我会在下个转角与人亲吻、或是相撞吗? 遗失的物品,找到之后还是同一件吗?时间的流动,为何有时快,有时慢? 为什么,灰尘总是落在眼睛里,为什么即使做噩梦人还是期待睡眠? 为什么体温可以彼此吸引,为什么气味能够唤醒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