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来说一段单口相声 这个呢,也是这么一回实事 这是我们街坊的一档子事情 那位说,你们街坊?哎!我们街坊 你们在哪儿住啊?那你就甭问了 怎么不能说准地方呢?说准了就麻烦了 我就这么一说,您就这么一听,反正是这种特别的事情都在我们街坊哪儿 你要问我在哪儿住呢?那我也不能说 不是现在的事情,二十年前的一档子事儿 可虽然说不是现在的事情,现在也不能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类似这样的事情也可能发生。 有这么一家子,是个大财主;家里富裕,阔!站着房,躺着地,银行里存着多少多少钱,家里很富裕,人旺财旺 这家姓什么呢?姓狠。额,家里人旺财旺,有那么些个钱还不算,人口也不少 老俩口子跟前仨儿子,一个姑娘 三儿子呢,就是这个狠大、狠二、狠三、狠老头、狠老太太、狠家的老姑娘,一家子全狠到一块儿了 仨儿子呢都娶了媳妇了,老姑娘也出阁了 老姑娘出阁光嫁妆赔送了六十四抬 八只樟木箱子,单、夹、皮、棉、纱,顶盖儿肥,随手的家具陪送两堂,一堂瓷器,一堂锡器 瓷器是什么呢?没别的,您琢磨,二十多年前也就是赔送什么茶叶罐哪,掸瓶呵,帽筒啊,果盘啊,茶壶、茶碗啊,以及使的这个饭碗哪,这是瓷器 锡器都有什么呢?锡器有茶瓶、茶罐, 还有那个锡灯,就是入洞房时点那个碗油灯,里头有点儿蜜,取吉祥话叫“蜜里调油” 还有一对锡镴的蜡扦儿,另外还有锡壶 干脆说吧,光这锡器陪送了就有四十多斤,还是完完全全都是真正的道口锡 老姑娘出阁的时候日子很好过,可是没有二、三年的功夫,家里头不行了,怎么?狠老头死了 老头死了家里还有很多钱呢,当然得搭棚办事,这棚白事办得也很漂亮 办完了白事以后,得,这老太太就受罪了 怎么受罪的?这个当家主事过日子的人哪,你得拿得起来,拿不起来不行 这老太太觉得仨儿子、儿媳妇都是亲的己的,得了,自己吃碗松心饭就完了,不管当家主事,把这钥匙就交出来了 这里边就出了问题了。交你得交一个人啊,准人啊,也没提让谁当家过日子。 坏了!这下子仨儿子、仨儿媳妇全当家了!乱了! 先说这个吃饭,没有一天吃到一块儿的。厨房那个大灶啊。一年四季昼夜不停,老升着,干吗?做饭! 他们吃饭不统一啊! 老大早晨起来,想吃炸酱面;二爷呐,顿顿烙饼;三爷干饭汆丸子 大奶奶吃花卷;二奶奶吃馒头;三奶奶想包馄饨--那怎么做呀那个 就这么一个大灶,一天到晚就这样 这妯娌仨又不和美,这就更成问题了 吃饱了喝足了,老实待着吧,不介! 吃饱了喝足了妯娌仨坐在屋里甩闲话,骂着玩,有孩子骂孩子,没孩子的骂猫 您说猫招谁惹谁了?天天就这样儿 先前街坊邻居还过去劝,后来呀,司空见惯,人家就不劝了 老太太给劝,后来老太太也劝不了啦。得啦,过不到一块了,干脆,分家单过 这一分家呢,到分家这天把亲戚朋友都请过来了 过去那个时候分家,要吃一顿饭,这叫什么呀?这名也有意思,这叫叫“散伙面”! 非吃顿炒菜面,散伙了,就都分了 亲友们来了,当然呢,老姑娘也来了,都在这儿哪 哥儿仨分吧!分房子。先分,房子啊,老大分的就是这个老宅子,住的这个地方 老二、老三呢,家里有的是房子啊!每人分了一处 房子有小的呢,小的没关系,找人估价,估价以后,从银行取回钱来,往上补。 这折价折多少钱,还往上补多少钱 分完房子分地,地分完了,然后分东西 分三份,每人一份。家俱,木器一人一份。分来分去,分来分去,剩下两筐煤球,怎么着?分! 老二说:“得了,这个煤球别称了,怪麻烦的,拿个炙子,拿个小筐这么量得了。” 老大说:“别介,量哪儿有准啊?多了少了的,干脆,数数吧!”煤球要数数分 甭说煤球了,直顶到分来分去剩了一根筷子,把它剁三截,一人一截 都分完咯,还剩一个大铜子儿,归谁? 就没有一个人说这么句话:得了,这个你们哥儿俩一人一小子儿,我不要了!没这句话 愣了半天,没法儿分,这工夫大了亲戚朋友也不敢搭碴儿 后来还是老三出了个主意,干脆,买一个子铁蚕豆来得了 买了一个大子儿的铁蚕豆,数数分,分来分去,铁蚕豆剩下俩 就没人说我不拿这份了,没这么一个 后来还是老二出主意 “干脆,这铁蚕豆谁也别要,接墙扔出去!” 都分完了之后,散伙面也吃了,老二老三站起来了: 众位高亲贵友,多受累,多受累,老妹妹也多受累了。 那什么,我们这是新安家 大爷呢,怹住这个老宅子,那是没说的啦,我们呢,得家里安置安置去 我们呢,也不陪大家了,我们哥儿俩走了! 站起来就要走 这个老妹妹,老姑娘,由打进门是一句话都没说 和颜悦色,瞧着他们分煤球儿啊,数煤球啊,剁筷子啊,在旁边笑,一声也不搭茬 听到现在老妹妹站起来了: “啊,二哥,三哥,你们这就走吗?” “啊,老妹妹,都分完了,我们还得那边安置安置,新安家不容易,对不对? 那个…什么,过两天,老妹妹,再给你道乏,接你上我们那儿住去!” “不是!你们都分完了吗?”一指这家具,“你们都分完了吗!” “都分完了!” “不对吧?你们想想,还有一样儿没分的吧?” “还有没分的?是吗?” 哥儿仨一听全愣住了 “嗬,还是老妹妹心眼多,我们都忘了,你提个醒儿吧!” “还有什么?哼!这妈怎么办哪?妈怎么分呐?还是拿绳子把勒死分三截啊,还是活着拿刀剁三块儿呀!” 那谁敢呀那个! 说完这句话,绷着脸就坐下了 亲友们一听:罢了!老姑娘说话有劲 嗨,老太太这姑娘没白养活 亲友们一听这也高兴,也都站起来了 对,这妈怎么办哪?你们都分完了,怎么回事啊,吃哪方啊! 哥儿仨全瘪住了,都没词儿啦 结果,还是愣了会,老大带头先说 “大家坐下,大家坐下。这个,老妹妹,我想到这儿啦,我不过是没把这意思跟你说明白喽 当然呐,这个分家应当分四份,为什么呢?有妈一份养老金,我想到这儿了 可是我想呢,妈现在都这么大岁数了,有个百年之后,剩下的东西也得我们哥儿仨分 我这个意思的,省得再分它第二回了,这一下子就都把它分下来得了 说都分下来妈吃哪方呢?我有这么个主意 我说呀,反正我们哥儿仨担任 这样啊,让妈在我们三家每月一家住十天,你看怎么样?啊? …哎,正好,今天不是初一嘛,前十天妈就在我这儿 初一,到十一哪,到老二家,二十一到老三家,都是怹的儿子,儿媳妇,孙男弟女,全是亲的 怹到那儿咱能不孝顺怹吗?还能不疼怹吗!没有问题,想吃什么,还能让她心里不痛快吗? 这么办了,一家住十天! 哎,咱们哥儿仨今儿可是商量好了啊,十一到老二家,二十一到老三家 咱们三家是这样,都一样:三家要接,到时候可得去接老太太,要送,咱们到时候就送,怎么样? 老太太有个百年之后,前有车,后有辙,老爷子这棚事,办这个谱儿: 大家可全看见了 时候我们照这样一发送 各位高亲贵友,怎么样?” 大伙一听:哎,这也不错。老太太也点头,没说什么 亲友们当然也不会说别的了,老姑娘呢,也没说别的。 “好好好,就这样了,啊!” 那么,亲戚朋友就走了 当天呢,没的说,早晨起来吃的分家“散伙面” 晚上呢,晚上更没问题了,吃剩下的有折箩,热折箩 到了第二天了,应该老太太吃这老大了 嗬,就这位老大,一早起来,老太太漱完口,洗完脸,往太师椅上一坐,儿媳妇过来装烟倒茶 老大就这旁边,笔管条直,在老太太旁边一站。 老太太一瞧:这怎么啦这是,每天没这举动,今儿干吗呀? “孩子,坐下!” “不,妈,有妈在这儿,我们哪儿能坐呀,” “哎,家无常礼啊,老这样天天,那怎么算哪,坐下吧!” “不,妈,妈疼我,我知道,不过,我也不敢坐 妈您想,我坐在这儿,您也坐在这儿 倘乎进来个亲戚朋友看见,知道的是老太太疼儿子 不知道的呢,说我们没教养,您没家规 我们做小的面子上也不好看。站着吧。” 老太太说: “嗨,这是没有的事情,亲戚朋友谁来呀?来了你再站起来。” “不不不,坐着站着倒没什么 哎,妈,我有两句话想跟您说说,不知道您今儿高兴不高兴? 您要是高兴呢,我就说,您要是不高兴呢,过几天说也成。” 老太太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老说半截话,这玩意儿让人听着别扭啊,我挺高兴的,有话你说吧!” “哎,妈让我说,我就说,您可别生气呀 妈,您是愿意您的儿子露脸呢,还是愿意您的儿子要饭呢?” 老太太一听,这叫什么话呀 做妈妈的有盼着儿子要饭的,当然是盼着你露脸呢 “对,妈疼我,我知道。您愿意您儿子露脸 您愿意我们露脸,我们呢,也愿意我们露脸 不过这个脸可不好露啊” 老太太说怎么? ”怎么,你想啊,我没分家的时候大伙在一块,大家捧柴火焰高,不撒汤不漏水,日子维持的这么样好 可这一分家了,这叫八仙过海各显其能 谁有能耐谁露脸,没能耐就得要饭。 老二老三您是知道的,现在他们哥俩都有事由 我没事情,没做事 不错,分了点房子的地儿有点钱 这是一股死水啊,和弄完了就完了 那不是将来就把这都和弄完了,不得要饭呢 那么怎么样呢?我没能耐,谁让小子我没能耐呢 这我们就得是口挪肚攒,顺牙齿往下刮 没能耐怎么样呢?吃点不好的吧